《桃叶枇杷萦四载,杨梅桑葚系千程》
李湘 体育学院 二等奖
六月的热风掀起博达楼前的桃叶,青桃的酸涩在空气里若有若无。我站在树荫下整理学士服,指尖触到衣摆上沾着的泥土,忽然想起四年前的军训场,惠风球场的阳光把迷彩服晒得发烫,而某个角落的泡沫箱里,冰镇绿豆汤正发出玻璃瓶碰撞的清响。
一、惠风冰镇,霜珠印记
21年九月的蝉鸣已显清冽,军训服的衣领在脖颈烙下红痕。惠风球场的篮球架被晒得烫手,却总有人在休息时围向那个纯白的泡沫箱。掀开盖布的瞬间,薄荷与绿豆的清香混着水汽蒸腾而起,玻璃罐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滴落,在水泥地上砸出深浅不一的圆斑。后来每次经过这里,鞋底总会无意识地寻找当年蹲坐的印记,仿佛那些被冰镇过的午后,早已将清凉的密码刻进了校园的地脉。
博达楼前的桃树在军训结束时已挂着泛黄的青桃,叶片在暮色里泛着金属般的光泽。晚点名时的风掠过树梢,将细碎的叶香揉进口号声里。某个暴雨突至的傍晚,我躲在树下看雨水将青桃冲刷得发亮,地面渐渐积起浑浊的水洼——几片早落的桃叶在水里打转,而积水边缘的泥土里,一枚不知谁遗失的校徽泛着幽蓝的光,恰与漂浮的青桃影子拼成了记忆里的校园剪影。
二、博达桃蹊,粉笔花影
春日的博达楼永远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甜香。桃树枝条探进教室窗棂,将花瓣洒在扉页上,墨迹未干的笔记里便嵌进几瓣柔软的红。粉笔灰在光柱中沉浮,与窗外飘来的花香缠绕成蝶,花茶香漫过投影仪,给“桃之夭夭”的课件添了层温润的滤镜。
备考的三月,走廊的石栏上总落着风干的桃花瓣。不经意间,碰落纸页,惊起的花瓣掠过楼下的桃树,与枝头新绽的花苞遥相呼应。远处体育馆传来的哨声被春风揉碎,混着泥土翻耕的气息——那是后勤师傅在给树根培土,铁锹与砖石相碰的声响,成了春日里最质朴的节拍。
三、枇杷馆影,桑椹染径
五月的枇杷黄透了体育馆前的枝桠,阳光穿过叶片在地面织成金色的网。成熟的果实偶尔坠落,砸在地上发出闷响,果肉迸溅的甜香引来麻雀啄食,却总在人靠近时扑棱着翅膀飞向白蓝相间的穹顶。枇杷树下还留着去年雨季的青苔,却被晒成褐色的枇杷皮覆盖,像时光留下的斑驳印章。
体育馆后的桑葚树在暮春织就紫黑色的云。训练服上的紫斑是最天然的勋章,汗水浸透的布料被染成深浅不一的靛蓝,连运动鞋的纹路里都嵌着细小的果粒。暴雨后经过树下,看见积水里漂着破碎的桑葚,紫汁随水流漫向跑道,在分道线上画出蜿蜒的轨迹,恍若谁用天然染料重绘了校园地图。
五、致远梅信,青涩回甘
致远楼前的杨梅树在六月泛起红雾,晨读声混着果实成熟的酸甜在走廊流转。偶尔有熟透的杨梅坠落,砸在石阶上绽开绛紫色的花,路过的人总要小心避开,却又忍不住弯腰捡起——果肉在指尖碾碎的瞬间,酸涩混着清甜涌上舌尖,像极了初入大学时的惶惑与雀跃。
宿舍楼门口的小卖部玻璃柜永远结着薄霜,冰镇汽水的标签在阳光下泛着彩虹。冰柜打开时涌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,却总能准确摸到那瓶熟悉的橘子汽水,铝罐表面的水珠顺着掌心滑落,在毕业纪念册的封面上留下深色的圆印。货架角落的辣条包装还带着去年深秋的温度,那时的晚自习后,总有人带着麻辣的香气穿过走廊,惊醒了沉睡的夜。
六、操场盐渍,跑道足迹
红色跑道的分道线被晒得发白,却记得每个晨跑的霜晨。运动鞋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在空旷的操场回荡,呼出的白气升腾着融入薄雾,汗湿的衣领在脖颈留下盐渍的印记。体测时的八百米跑道上,风灌进鼻腔的咸涩混着塑胶的温热,终点线外的树影在视网膜上摇晃,成了青春里最鲜明的晃动镜头。
运动会的接力棒带着前一位选手的体温,握在手中时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微烫。交接棒的瞬间,指尖触到队友掌心的汗,咸涩的气息混着操场边枇杷树的清香,在秋日的高阳下蒸腾成云。当最后一棒冲过终点,地面的影子被拉得老长,掠过跑道边新栽的小树苗——那是用去年的枇杷核埋下的希望,此刻正顶着几片嫩叶,在风里轻轻摇晃。
七、行囊拾忆,碎片年轮
收拾行李时,行李箱里掉出片风干的桃叶,叶脉间还嵌着细小的粉笔屑。抽屉深处的玻璃罐里,装着去年捡的枇杷核,表面的绒毛已被时光磨平,却在触摸时想起果实坠地的声响。致远楼前捡的杨梅核躺在笔记本里,压在写满教案的纸页间,棱角分明如母校刻进骨血的印记。
离校那天清晨,特意绕到惠风球场。泡沫箱的位置空了,水泥地上却还留着去年军训时的水痕。博达楼的桃树在风里沙沙作响,青桃即将成熟;体育馆的枇杷树抖落几片黄叶,树下的桑葚苗已长出新枝;致远楼的杨梅树正把红雾染向更高的枝头,小卖部的冰柜依然冒着白气,只是买饮料的人换了新的校服。
行李箱的轮子碾过操场边的地砖,咸涩的汗水味混着青草的腥甜钻进鼻腔。回头望时,博达楼的白墙在夕阳下温柔如昨,体育馆的穹顶反射着细碎的光,致远楼的三个大字依旧是昔日的模样,而那些曾挂满果实的树,正把影子投在即将离开的路上。原来所有的不舍都藏在这些味觉里——桃的青涩、枇杷的酸甜、桑葚的浓紫、杨梅的甘冽、绿豆汤的清凉、汽水的气泡在舌尖炸开的爽利,它们早已在时光里酿成了专属的记忆酒,在告别时刻泛起绵长的回甘。
走出校门时,风掀起学士帽的流苏,某片不知从哪棵树落下的叶子飘在脚边。弯腰捡起的瞬间,忽然明白:所谓母校,就是把这些味觉与景物酿成永恒的地方,无论走到多远,每当想起博达楼的桃花、体育馆的枇杷、致远楼的杨梅,想起惠风球场的冰镇绿豆汤和小卖部的橘子汽水,就像触到了时光的年轮,那些咸涩与甘甜,永远在心底的某个角落,散发着温暖而明亮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