俯仰之间,唯求心适
——游宇明访谈录(节选)
倪正芳
游宇明,男,1963年10月生,湖南双峰人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国家一级作家(正高),中国写作学会杂文委员会常务委员,湖南省作协教师作家分会副主席,娄底市作协副主席,《读者》《特别关注》等刊签约作家,现供职于湖南人文科技学院文学院。在《人民日报》《青年文学》《散文》《雨花》《四川文学》等省级以上报刊发表文学作品700多万字,在全国十多家报刊开有专栏。作品被《读者》《杂文选刊》《书摘》等文摘报刊大量转载,入选《名家名篇精短散文》《读者人文读本》《中国当代杂文二百家》(1949—2009)《中国杂文百部》等权威文学选本,进入大学、中学教材和全国普通话教材。2000年起,连年进入知名出版社推出的全国性权威文学年选。《杂文选刊》《四川文学》、《杂文月刊》《城市晚报》《读书文摘》等国内十多家知名报刊设专辑、专版,予以重点推介。《杂文选刊》《疯狂阅读》等曾推出其长篇专访。著有个人作品集6部、作品合集4部。获文学奖一百多项。被媒体誉为“散文名家”、“杂文大家”。
采访者:倪正芳博士、教授(以下简称倪)
被采访者:游宇明国家一级作家(以下简称游)
倪:您的《不为繁华易素心:民国文人风骨》2012年上市后深受读者欢迎,迄今已印刷13次,请问这本书是如何出版的?您认为它畅销的主要原因是什么?
游:《不为繁华易素心:民国文人风骨》的出版纯属偶然。2011年5月,浙江大学出版社胡畔编辑在天涯博客与我联系,说想跟我聊一聊,我加了她的QQ。胡女士告诉我,她在报刊读了不少我写民国文人的文字,觉得挺好,想给我出一本书,是拿版税的。当时我颇犹豫。不出吧,会错失一个机会。出吧,我手头只有50来篇文章,8万多字,编辑说这本书裸字至少要20万,还差一半多。胡女士鼓励我说,没关系,选题报上去走流程需要一段时间,你5个月之后再交稿吧。我说,好!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。那几个月,教完课,我天天沉浸在民国里,读的历史书在案头堆成了一个小山包。10月份,我如期交了稿。大约半个月后,胡女士告诉我:书稿不错,老总高度肯定,准备按畅销书标准开印。
2012年1月初,书进印刷厂,因为碰上年关,2月份才出厂,一上市,便有大量的好消息。先是《北京日报》发表了岳南先生所写的评论,接着,凤凰网将此书推荐为2012年第7周十大好书。此后,《人民日报》《中国经济时报》《团结报》《南方日报》《杂文选刊》《书屋》等60多家知名报刊纷纷评介。它还进入过韬奋基金会、中国图书馆学会、中国新华书店协会推选的《全国图书馆推荐书目(2012年度)》,成为当年被推荐的35本优秀文学著作之一。国务院新闻办、原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将其列入“中国图书对外推广计划推荐书目”。它也先后被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图书馆、德国柏林国家图书馆、中国国家图书馆等数百家公共图书机构收藏。《读者》《特别关注》《读书文摘》《新华每日电讯》《爱你》《文萃报》等报刊先后转载书里的作品。读书界对它评价很高。岳南先生认为,此书“把民国时代看似寻常的事重新发掘、展示出来,以期让读者在新的现实和语境中得到启发和教益,于历史的温情和敬意中重塑失落的民族之魂。”唐宝民先生说:“游宇明……在书写这些民国人物的时候,不是单纯停留在轶闻的层面上,而是加入了自己的理解,对许多问题都有自己独特的见地。”段慧群女士说:“游先生希望通过这样的文字让读者产生一些痛感,唤醒读者改变历史痼疾的愿望与决心。”
这本书为什么畅销?我也不太知道,我猜想应该是自己在书里所表现的那种对人类共同价值的推崇、对文人美好品德的呼唤、对杰出大学的期待感动了读者,使他们觉得阅读这样的书可以使内心的某些东西得到安放。
倪:您是大学时开始写作的,发表了大量的文学作品,前期主要写诗歌、散文、随笔,后来写了相当数量杂文,您的杂文是高度随笔化的,非常重视故事的引入,另外,体式多变,有常规杂文,也有小说体、书信体、日记体、戏剧体、寓言体等等,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风格?
游:“说什么”确定之后,“怎样说”就变得特别重要了。其实,任何文学作品都必须注意一个“怎样说”的问题。官员的报告只要用词准确就行,他们可以用工作赋予的职权合法推广自己的思想;但杂文家的作品用词准确远远不够,原因很简单,杂文家手中没有任何其他资源,人家读你的作品必须依靠内心的喜欢。要让读者喜欢你的作品,你就必须考虑如何让作品变得“好读”,即要注意写作的艺术。我的杂文引入事例也好,注意形式的多样化也罢,其实都是想让杂文写得尽可能“好读”一些,使读者乐于接受。我始终相信一个论断:文学是因为形象而获得生存的机会的,没有这种形象,文学就很难“活”下去。
倪:您的作品有一部分与日常阅读相关,比如历史随笔、读书随笔,在这方面,您有哪些心得体会呢?
游:文学题材无非三种来源:一是经验资源,一是学养资源,一是思想资源。经验资源靠的是不断地深入生活,这些年,假期有点时间,我就往外面跑,其实就是想增加个人的阅历。校园再大也是狭窄的,养活不了一个人长期的写作。思想资源要求的是独立思考。人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,没有思想,我们跟动物也没有多大区别。思想不仅创造着文学的价值,也创造着文学的可读性。学养资源强调的是广泛阅读。阅读的意义实在太大了,第一,它长格局,可以使我们知道更多的东西。人亲身经历的事情实在太有限,更多的时候我们得站在前人或同时代先行者的肩膀上,这样,我们的视野才可能开阔。第二,它可以愉悦心情。写作是一种非常枯燥的事情,有时也难免心生厌倦,这种时候读读书,等于给自己的心灵放假,我们的热情与创造力会因此被激活。第三,它可以给写作直接提供素材。散文也好,随笔、杂文也罢,许多知识都来自书本。不阅读,我们永远无法获得这些东西。这道理,就像收割过后的稻田里会有遗落的稻穗,你想得到它,得弯下身子去捡拾。
倪:当今社会,您在自己的文学创作中,怎样处理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关系?
游:文学作品有双重功能。首先,它是一种艺术品,应该具备广博的生活、深刻的思想、正向的价值观、相当程度的娱乐性、精美的艺术品格。换句话说,就是它必须在有趣的基础上关注世道人心。同时,写作是一种劳动,文学是写作者的劳动产品,任何劳动,都有劳动力的价值与价格,这就决定了文学的商品属性。我们给报刊投稿,虽然自己没有拿着作品去街头叫卖,但报刊最终是要上市销售的,你的文学作品客观上会变成报刊这种商品的一部分;我们出了书,每本书都会明码标价,文学更是直接跻身于商品之列。对于文学作品,最好的状态是叫好又叫座。但我们也要考虑到一种情况,有时你写的作品艺术品格并不算低,却没有得到市场良好的回应,此时我们就得坚守自己的信念,将社会效益摆在第一位。从省级以上报刊发表第一篇文学作品算起,我的创作至今已历36年,发表文章数千篇、出版本版图书好几本,这些作品有获得较广泛影响的,也有默默无闻的,但我始终叮嘱自己:文学必须引领人的精神,必须对社会的发展起正面作用,必须使读者阅读之后愿意去做一个好人,作家绝不能单纯追求经济利益。为了经济利益不顾基本文学品位的人没有资格称为作家,他们只能叫做码文字的奸商。
倪:您既是作家又是教师,如何协调这两种角色呢?
游:作家与教师两种角色有很多类同的地方:第一,他们都需要关注人,都需要用心体察自己的服务对象;第二,他们都应该在对方的心灵上下功夫,使对方认同你的写作或教育行为;第三,他们都必须保持思维应有的敏锐度。世界在变,人的生活观、价值观也会发生一定的改变。作家和教师不能活得像个木头人,而应该发现和引领这样的变化,有操守,有舍弃。一句话,在灵魂深处,作家与教师这两种职业特别兼容。
(节选自2021年第3期《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》(双月刊)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