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东卡诺夫苹果

文/雷定京

笔名【田 青】

1936年的冬天，我回到我的故乡挪威去。我小时候听大人们说，在挪威的一个小小的渔村里，有一位著名的艺妓名为尤里安娜，他曾经是挪威最出名的艺妓。这次回故乡，我决心去拜访这个成功的曾经色倾一城的艺妓。我见到尤里安娜时，她已经是年过花甲的老妪了。我的拜访似乎并没有为她带来什么惊喜与安慰，当我敲开她家的门时，她似乎并不很欢迎我。

“小伙子，你是谁？”

我将我来拜访她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。她的脸上显现出岁月雕刻后的忧伤。

“这并没有什么，小伙子，你赶快回去吧，不要为这无聊的故事来打听什么，我什么也不会说的。你还年轻，快抓住这大好时光吧，你不要为无聊的事浪费你的青春！”

听了这话，我心里更加疑惑了，于是我恳求去她家里坐一坐，请她讲一讲她的光辉经历。但她却叹气道：“我并没有什么辉煌的经历，那些

东西现在只能给我带来无尽的折磨与悔恨。名誉与金钱全都是浮云，我真后悔我当初没有听他的话。”

我更疑惑了，于是问道：“你说什么，听谁的话，你说的是谁？”

于是尤里安娜为我讲述了下面这个故事：

我出生在一个很清贫的家庭中，父亲说我继承了母亲独特的眼睛——一种半透明的蓝莓色眼珠。这可是在挪威很稀有很罕见的眼睛颜色，我想这肯定就注定了我和别人的不同，但也就是这双美丽独特的眼睛，为我日后的成功打下了重要基础。不过，在小的时候，我并不明白这些，我只是天真地认为那是有天使将蓝莓放入了她的眼睛里，在她的眼睛里蕴含了蓝天和大海的颜色，所以我很以此为豪。到了我十九岁那年，家里贫穷的无法生存，父亲迫于生计，忍痛把我和我亲爱的姐姐卖给了一个商人布拉德。就这样，我跟随着姐姐离开了拥有我们所有童年的记忆的小渔村。在路途中，我看到了所谓城镇里的美丽景象：在茶室里，男人们聚在一起聊天讲故事，看着女人们优雅地倒酒，沉醉在她们动听的歌声中，最后几乎每个人都快乐地不知今朝何夕了。这些给我都留下了极度深刻的印象。尤其是我在那个小酒馆里遇见了他。他是我的初恋情人，当时他是个果园里的农夫，那个果园好像叫做“安东卡诺夫”，挪威人都说安多卡诺夫苹果又香又甜，是挪威最好的苹果。我们在果园里相爱了，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，我们在果园的草垛上，他给了我一个安东卡诺夫苹果，那个苹果又大又甜，我看着繁星满天，躺在他的怀里，那时好像我们就拥有整个世界。

然而好景不长，我们不能永久的呆在那个小城镇里。布拉德带着我们来到了城市，我和姐姐很快就被布拉德转卖到了西西里来酒店。我们俩人被送到了西西里来酒店最负盛名的艺伎所，在酒店的店主严格的培训下，我成为了一位绝世美女。我穿着我从没有见过华贵美丽的金边波浪裙，优雅而高贵；在化妆师精心的打扮下，我的脸变得洁白光滑仿佛透明，她的头发如黑漆般光亮，饰以琥珀雕琢的发饰，高贵典雅，每当上台表演时，我的头发的后面还插着一支尾端缀有细细银线的发髻，随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而闪闪发亮。我就逐渐的成了城里最受大家欢迎的艺妓。每一天姐姐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，我也对姐姐微笑，但是这微笑却另有含义。我逐渐被金钱和名誉蒙蔽了双眼，我让旁边的人将姐姐赶开，并说姐姐是“丑陋的、肮脏的垃圾”，然后迈着艺伎标准的小碎步扬长而去。

一开始我和我的男友还保持着联系，但是我成名后就已经和他断绝了关系了。但是谁知道这傻瓜居然来找我了。那时我和我妈妈住在一起，我已经变成了城里最受欢迎的艺妓，姐姐却堕落成为我们家的做清洁工作的仆人，想一想我当时真是太自私了！ 那还是一个雷雨之夜，我的男友皮特在茶室找到我的母亲，那是我正在大厅里陪同高贵的客人，皮特找到了我的母亲，母亲说当时他扛了一大袋安东卡诺夫苹果，他说留个我和妈妈还有姐姐吃。据妈妈说当时他来的时候还问了姐姐呢，但是他怎么会知道姐姐正在隔壁房间擦地板呢！妈妈劝他先走吧，但这傻小子却一定要等到返回茶室，妈妈说那个夜里他足足等了四个多小时，我是一点多才回茶室。皮特将一把纸钞塞进我的腰带，说这是他做苦力赚回来的，这些钱不多但可以作为卖胭脂等的零用。姆但我当时只觉得这钱又湿又脏，将钞票全都扔在了地上。我觉得当时皮特看我的方式就像一个音乐家看着自己的乐器，我觉得自己仿佛被看穿了，变成他的一部分。我的心灵似乎隐隐约约被这高贵的人深深打动，从上次在果园的相遇时刻到这短暂的别离，我完全已经从一个面对生命空虚的迷惘女孩，蜕变成为一个充满人生目标、充满野心的人。我早已下定决心成为一名艺伎，只为了再度吸引那些高贵的有钱男人的目光。

那时或许皮特对我已经彻底失望了吧，他对我说他要走了，我只冷冷的说了一句：“好！”他说，你吃一个安东卡诺夫苹果吧，我说不了，我不饿。他说，如果有困难，记得来找我。我说，谢谢的你的好意，恐怕我今后都不会再有困难了。这个可怜的人像稻草人般愣在那里好久，然后慢慢地走了出去。

在表演中，时间很快就过去了，在那之后我也再也没有见过他，我发现自己逐渐开始表现自己可怕的嫉妒心，我将这个城里的艺妓全都想方设法排斥她们，有时我会带着伙计们现身她们的表演会搅局，搞得大家都非常尴尬。我始终棋高一着，十八岁的时候，我终于成功地彻底击败了所有对手，成为西西里来艺妓馆的继承人，尽管我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。

然而不久后一战爆发了，我们的国家也卷入了这一场战争，战争销尽了京都祗园的繁华。艺妓馆解散了，但我仍是最红的艺伎，被男人们竞相追求。然而，她重遇了少女时的偶像，那位上帝般的善人——他是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，叫做杰米。最终，我如愿以偿成了我一直仰慕的杰米的情妇。谁知道不过多久二战又爆发，我早已成了人老珠黄的废弃品。

“呵呵！”尤里安娜忽然凄惨的笑道，“世界的变化不会比海上的波浪还要长久，不论面对的是怎样的艰难或胜利，一切很快地就会化开成一幅淡水彩画，就好象纸上的淡墨水一样，艺伎再丰富多彩的一生也不过如此了。然而为了这些浮夸的东西我却失去了我的爱情、亲人、幸福。好了，你要我说的我全部都说完了，年轻人，珍惜你眼前的事物吧！给你一个安东卡诺夫苹果吧，接着。”

说罢，尤里安娜递给我一个大苹果，出门后，我咬了一口，味道有些青涩，不过的确是又大又甜呢。

   

  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【青笛文学社推荐】